《泼辣美人》 第3部分阅读

那时她常想,长大了之后要将自己装扮成庆典游行的观音,受尽所有人崇敬与倾慕的目光。

等到她开始接触到堡务,视野扩充到外界商行,她才知晓女人的地位在男权世界是多么卑微,几乎是一件私人展示物,如果长相称得上美女。

渐渐地,接触的人一多,她愈来愈觉得以男儿身游走商界才是正确的做法,因为人们会质疑一个姑娘家的能力,是否能担得起重责大任,绝不会给予半丝机会。

虽然在夜深人静时,她会渴望有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依靠,但是日光堡的生计压得她不敢去想,兄长只适合当个医者,商务对他而言是一大负荷。

此刻她希望小时的愿望不会成真,她甘为男子身份,只要不穿罗纱。

“可以。”

“真的?!”江柳月以怀疑口吻说道。

掩嘴轻笑的宋怜星轻点她额头。“我喜欢光着身子这主意,你呢?”

言下之意很简单,要嘛穿着动人的女装见人,不然就光裸着娇胴验明正身,她很慈悲地任她选其一。

“你……”她赧红了脸,似瞠似羞的一横视。

“不、不可能,她绝不是娘娘腔的江柳月,她是骗子。”噙着泪的华依无法接受她仍在人世的事实。

那表示她三个月来的努力全白费了,又要将好不容易建立的权势回诸于人。

“表姐,我与你无深仇大浪吧!仇恨我有何道理?”她还不够容忍吗?

因为她是继室所出?

“别叫我表姐,柳月已死,你这个冒牌货休要佯装亡者。”为了她日后的地位,必须铲除异己。

“她是柳月。”江柳色一句话让堡内的人安下心。

不管是男是女,二少主的经商能力人人有目共睹,永远是他们尊敬的二少主,不因性别而有所改观。

反而,他们还为堡中将有一位名副其实的小姐高兴不已,江南第一美女该由她担之,荣耀日光堡。

“表哥,不要被她骗了,你和柳月兄弟十多年,难道不知他是男是女吗?”一群盲从的人。

江柳色苦笑的一叹。“是我糊涂了,疏忽自家的妹子。”

柳月一向健康少病,自然用不着他诊脉,分不清阴阳乃人之常情。

“大哥,不是你的错,是小妹刻意隐瞒,请你谅解。”江柳月愧疚的一说。

他不问为什么,事出必有因。“自家兄妹何需言谅,是我让你委屈了。”

她娇羞的摇头一笑,表示那是她分内事,毋需挂齿。

“表哥,你傻了,外人随随便便一句话就相信,你要不要把日光堡拱手送人?”华依气得大吼。

他无所谓地谈然一视。“如果她要倒无妨,我志不在此。”

“我不同意,日光堡是我们的。”她犹认不清本份的自以为是。

江家两兄妹面上一觑,是他们的宽厚心态惯出她的任性与无知吧!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。

宋怜星看不惯地出声,“啧!哪来的一只大牛蛙,身上没几根毛妄自称大,表妹姓江吗?”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王。

“不姓江又如何?等我嫁入日光堡后,便是一堡主母,我当然有权维护自身利益。”这是她应得的地位。

说到激动处,华依忘神地向前跨一步,颊肉一痛才想起眼前妖娆女子的心狠手辣,又稍微一惧的退了两步,心想必报此仇。

她绝不甘屈于人下,她要当个高高在上的夫人。

宋怜星一眄局促不安的江柳色。“好哥哥,你要娶这泼辣女吗?”

在场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心语——没有你泼辣。

“呃!不,我……”

她没等他说完就笑得花枝乱颤。“听到了没?别在脸上抹金,很羞人的。”

“他……一定要娶我。”华依咬着下唇,满腹怒火的说道。

“怎么着,他是奸了你还是淫了你,几个月的肚子?我看你挺甘愿的。”她故意往华依的小腹一瞄造成流言。

“不,我没有和她……”

焦急的江柳色满头汗地解释,可惜没人听。

“哈!或者是我猜错了,你那么蛮横专制,该不会是你强暴了我们手无缚鸡之力的好哥哥吧!”

此言一出,四周响起闷笑声,连不苟言笑的张毅都勾起嘴角,暗叹大快人心,对她负面评价大为改观。

是妖是仙都出自人口,口口一相传,沧海变桑田。

不可尽情。

“我没那么虚弱……”一翻眼,江柳色选择被忽略,反正美女当前,无人肯听他说话。

“你胡说,你少编派我的是非。”可恶,居然没有一个人为她出头。

“风不起哪来的浪,人一正,梁就不歪,影子不生可就光明磊落,何惧之有?”宋怜星狡猾地一掀眉尾。

华依听得含糊。“管你浪不浪、影不影,立刻给我滚出日光堡。”

“嘘,你老是教不乖,四个巴掌不够是吧!”她喜欢加盐加料。

“你……你还敢打我?!”华依害怕地往江柳色背后一躲,探出个头叫阵。

“木头爷,过来。”宋怜星食指一勾。

“我?!”张毅一头露水的指着自己。

“就是你这块木头咯!”方方正正活像个四角棺。

“我叫张毅,不是木头。”他严正的指明。

“喔!张毅。”在他以为她记住他的名字时,她不意一唤。“木头,你想揍她几拳吧?”

他颠了一下微恼。“心动不敢行动,还有我叫张毅,不是木头。”

“好吧!木头,你高兴就好。”名字嘛!一个称呼而已。

“我高兴……”是她高兴吧!

“别兴奋得说不出话来,感谢我给你一个玩跳牛蛙的机会。”唉!谁叫她是个爱记恨的坏女人呢!

他一开始的敌视到最后的软化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,以为沽名钓誉的“妖”是平空杜撰而来的呀!

人哪!私心藏不住,有利可图是谓友,除此皆防备。看透了不足以为奇。

“我能拒绝吗?”他有不好的预感。

“心情正好不太愉快,唱个曲来听听就作罢。”春柳难渡寒江水,落花皆是无颜色。

“嗄?!”

不回答就当默许。“好哥哥,你走远些。”

她指尖一弹,一道耀目银光绕过江柳色身侧,缠环在华依足踝,张毅见状立即明了跳牛蛙的定义,赶紧拔腿往外奔。

“想走?”

卡嗒一声,张毅的手腕套上一银白连环锁。

“多完美呀!老怪物才刚教就派上用场,可见‘学以致用’这句话有几分道理。”她得意扬扬的说道。

这叫学以致用?“我说姑奶奶别戏弄我,钥匙呢?”张毅急忙想解脱。

“钥匙?”宋怜星非常用心的思索着。

“你还要想呀!”不会吧!天要亡他。

先有刁蛮女,后有花妖,日光堡怕是难有宁日。

她抛了个“别吵”的眼神。“柳月,你还记得我们下山前那朵金花吧!”

“你不是把它往温泉底下一丢,嫌它俗气。”应该……没牵连吧!

轻“喔”一声的宋怜星让张毅有种不妙感,浑身寒毛直竖。

“抱歉了,木头,到水里捞去。”她说得一点诚意也没有。

“什么,你要我和这狗奴才拴一辈子不成?”扯不断银丝的华依忿然叫喊。

“本来想说我的回旋刀可以暂借一用,可看你嚣张的模样让我想到一个可恨的女人,所以……自求多福。”

她们两人本就是天云和地泥之别,她不过是找个借口来消磨一番。

“你可恶,还不把刀拿来。”她不想象头牛蛙被人绑了腿。

同是受难者的张毅知道他休想摆脱环锁了,因为华依的脑子就好似装了一堆石头,仍不知悔改的任意放矢。

宋怜星伸了伸懒腰,打了个阿欠。“好困呀!找张床给我。”

“你不许走,快把线切断呀!”华依急着跳脚直追,一个没注意线的长度,便跌个正面贴地。

“可怜哦!千蚕蛊王吐的丝万刃难削,加上九巧连环锁,唉!要学会认命。”她折回身蹲下来嘲笑华依的狼狈状。

“我要杀了你,我发誓一定要杀了……啊……啊……”她突然发不出声音。

指一收的宋怜星站起身。“我最讨厌话多的女人,尤其是人如心般丑陋的女人。”

“啊……啊……”

拼命嘶吼的华依仍然只有“啊”音,挤也挤不出其他声响,又惊又慌的抓抚着喉咙口向江柳色求援。

可江柳色才一张口,一只绣鞋就往他嘴里塞。

“从现在起,日光堡里我最大,我说太阳是方的就不准有人顶撞是圆的,我说鸟儿水里游,谁敢反驳是天上飞,小心咱们来玩搬家游戏。”

“喔!扶好自己的脑袋,我的刀很利,一出手没落两、三颗球玩玩是不满足的。”

宋怜星食指一比,挡路的张毅自动让开。

一群原先惊艳的男人全白了脸,手脚微颤地向两旁移位,担心触怒女刹星。

美丽的花儿向来多刺,愈鲜艳毒性愈强。

“呃!堡主,绣鞋的味道还可口吧!”哭笑不得的张毅斜瞄那一只失侣的缎鞋。

江柳色微怔的染上一抹不明的浅红。“别取笑我了,她真得很独特。”

“她是武林有名的牡丹花妖,行事妖异古怪,能不惹就尽量避开。”她美得具有杀伤力。

美人恩,总会英雄折腰。

“能避吗?你没听柳月叫她一声师姑婆。”心,怕已沦陷。

平生不识情,不咏风月。

雷霆一声下,地动天摇神魂颠,咏了风月——

一朝醒。

离药庐一段距离的亩大药圃,有位俊雅无俦的灰衣男子在整理一株株稀有药草;浇水,施肥按照草性定期有人照顾,他是来察看生长的状况。

平日半个时辰能做完的工作,江柳色在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觉地待了好几个时辰。

脑中浮现的是一张看似调笑的妩媚艳容,一颦一笑如影在前般鲜明,似乎触手可及又远似天边,令他若有所失的提不起劲。

美丽的女子他是见得不少,日光堡的杜襄襄同样美得叫人以为仙自云中来,似不染半丝尘意的精灵。

可是他仅止于欣赏并未动心,夫妻间能做到相敬如宾即可,他从未想到生命中会莫名闯入一名惊世骇俗的女子,动摇他一贯的意念。

她与众不同、行事怪异、舌锋毒辣,不动则已,一动惊天地,完全无视世俗的眼光,不在乎道德礼法的存在,但求自己快乐就好。

人,可以活得无拘无束,她便印证了,无所阻碍地为所欲为。

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?这始终困扰着他千回百转的心。

“你也稍微做做样子,我还是头一回见着像你这般不务正业的堡主。”

蓦然,一道音律般清扬的柔腻嗓音在他背后响起,心头一震的江柳色滑了手,硬生生把一株开了花即将结果的十年丹给折了根,扼杀了它的生命。

“你刚谋杀了一株药草,我宣判你有罪。”真是粗手粗脚的大男人。

江柳色懊恼地想去扶正。“此药得来不易,瞧我毁得多轻易。”

“得来不易?”宋怜星冷嗤地夺走他手中药草揉碎。“天山多得是,有何稀奇。”

“你来自天山?!”每见她一回就觉得她更加艳丽一分,总情不自禁地贪看她的美。

宋怜星古怪的一瞥。“柳月没告诉你吗?”

“我没问。”摇一摇头,他一向不插手柳月的事。

“你真无情,好歹她是你亲妹子,多少关心一下不为过。”亏他是医者。

“柳月打小独立爱静,不大愿意亲近人,我怕问多了惹她不开心。”关心有时候是一种打扰。

她嘲笑地大哈三声,“药草是死的,人是活的,你宁可醉心于医书却不曾想过她是否需要人关爱,一个习医不医心的医者实为可笑,你不过是为自私找借口罢了。”

不像她孑然一身,父兄死于边关战乱,家中女眷不是上吊身亡便是沦为官妓凌虐至死,她想找个人来关心都不可能。

亲近的人如郑可男聪慧过人,自身便是懂于照料人,不需要多余关注,且一个炜烈贝勒就够她疲于奔命,就像甩不掉的黏皮糖。

而同门不同师的赵晓风有个“疯”王爷看顾,麻烦惹得再多也有人善后,根本用不着她多担一份心。

每个人都有好归宿,对照之下她显得形单影只,而夜半无人的孤寂只有自知,她多么渴望有双强壮的手臂能接紧她,带领着飞向情爱殿堂。

“你有一颗关怀人的善心,我的确是自私了些。”她的一席话打醒了他。

医者,行医济世,医得好身体上的病痛,却无法治愈沉病的心疾,他是该自我检讨。

“呸!少来行教,你那套人性本善别套在我身上,人的心是绝对邪恶。”一想就起疙瘩。

江柳色温和面露腼然的说道:“你的说法太过偏差,没有人坏到无可救药,总有可取之处。”

“乐观的傻子,可悲之人必有可恨之处,瞧你一时的善心养出个什么样的好表妹。”她不屑地一戳他脑门。

讲好听点是谦恭君子,以和为贵,实际上是个没主见的烂好人,兄妹一个样,以为一径的退让和包容便能化解积郁已久的心结。

哼!根本是造成华依自大、短视、矫情的元凶,他们还沾沾自喜地当自己有宽阔的胸襟,大开善门。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什么你,我还没说完不准插嘴,你是在逃避责任,假借‘善’意来突显自己的仁慈心,其实你是只缩头乌龟不敢面对事实,说是以和为贵,其实是纵容。”

“你的心如果是善良的,就不会任由自己毁掉一个姑娘的良知,华依今日的刁蛮和倨傲源于你的懦弱、你的邪恶心,所以少说‘人性本善’。”

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的宋怜星吐了一口气,她觉得骂得很过瘾,可是怎么没人回嘴呢?

她定眼一瞧,这个呆子像傻了似地定了根,两眼眨都不眨地望着她出神,该不会好女人不爱却爱上笃定“人性本恶”的她吧!

感觉还不错,裙下多个小子民,他真是蠢得叫人不忍苛责。

“喂!我刚刚说的话你听进去没?别给我装傻。”她毫不留情地往他脑袋中央一掌拍下。

吃痛的江柳色忽地迸出一句,“我想吻你。”

“嗄?!”是她听错了吧!石头开不了花。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
“我想吻你。”

这回她听清楚了。“你想吻我?!”有没有搞错,七星错置伤了他的脑吗?

他不作声地凝视着她,绝美的容颜一凑近,便很自然的吻上她的唇,不带半点污蔑。

许久之后,他满意地离开她的唇,双臂在不自觉中环着她的腰,此时的他们在旁人眼中,就像一对天造地设的俪人。

大受震撼的宋怜星自始至终都张大美眸,不敢相信他居然一反常性的吻她,简直比盘古开天还叫人诧异。

“你的味道和我想象中一般甘甜。”从一见面开始,他就幻想着与她唇沫相濡。

得偿所愿的结果是放不开手,他想拥有这唇的主人。也许如她所言,他是个邪恶的男人。

“你……你干么……吻……吻我?”换她结巴的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。

江柳色温柔地轻触她脸颊。“因为我渴望吻你。”

渴望?!她心弦动了一下。“这是什么怪理由,你常常因渴望而随意调戏女人吗?”

宋怜星没发现她说话的口气像个妒妇,而他笑了。

“是出自真心,你是唯一的一个。”他又盯着她的红唇发呆。

“哄女人的手段挺高明,栽了几个在你手上?”她很不是味道的一嘲。

他耳根微红的抗议着。“我不轻亵女子。”

“别告诉我你是童子身,太阳不可能打西边出来。”他绝非生手,由他的吻中得知。

她可是个中老手。

“只……只有几次……”江柳色说得很轻,怕人听见似地眼神飘移。

“召妓还是和村姑野合?”以他的假正经也只有这两种可能。

“姑娘不应该……”

“嗯——”宋怜星音一沉。

他呐呐的一道:“都有。”

男人召妓是寻常事,他自认已尽量做到寡欲的地步,偶尔才去一次妓院发泄。

至于和村姑野……呃!做那档事纯属意外。

一日路经一小村落,村中男丁甚少,大部分壮汉因上山打猎而惨遭不幸,所以名为寡妇村,男子可以任意与村中寡妇交欢。

那年他才二十出头,不晓得寡妇村的规矩,一位大约近三十的年轻寡妇以村长的身份邀他后山一访,他以为有事相商或是难言之症需医治而赴约。

谁知才刚一到,还未开门便被她推倒在地,他尚未理清来龙去脉就叫她给屈服了,与她欢爱了一下午。

至此之后,他再也不敢涉足寡妇村。

“你知不知道我以前也是妓女?”至少两年前是。宋怜星媚眼轻抛。

“嗄?!你……你是开玩笑吧!”他不愿意相信,但她眼眉的风情却充满风尘味。

“江南名妓沈恋心听过没?杭州醉花坞的第二花魁,过往男子不计其数。”她不在乎被人得知曾有的身份。

反正江湖人人说她是妖,何必故作端庄惹人笑话,就让她坏个彻底吧!

牡丹花妖要吸人血,吮尽男人的精力,谁抗拒得了呢!

“你一定有难言之隐,绝非自甘堕落。”江柳色神情微敛的说道。

他不是过于天真就是太单纯,她暗忖。“你爱怎么解释都成,反正我不适合你。”

“我不以为然。”适不适合不光是她一人主导。

“我是妓女耶!江大堡主。”

“曾经。”

“我会让你颜面扫地,在亲友面前抬不起头来,甚至我的恩客都大有来头,狭路迟早相逢。”

江柳色冷静的一问:“为什么要刻意拉开距离?”

“有吗?”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。

“有。”

宋怜星叹了口气。“因为你的个性太温吞了,一副烂好人的模样,还有……真遇到了事,你能保护得了我吗?”

要求不多,除却真心,以她在武林的声名狼籍,不找个武功高强的男人来依靠行吗?他只会拖累她。

鸳鸯双死是很美的境界,可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,只因一个没有用的男人。

“我现在开始习武来得及吗?”他很认真的问道,心底想着可行性。

她一愣。“别太委屈自己,你的骨架都定了型,要学恐怕来不及……等等,你是真的要学?”

“是的。”

她随即察看他全身,骨架不错,筋软手长。“你以前练过一阵吧!”

“十岁以前。”江柳色的声音中有一丝压抑。

宋怜星太过专注于她的揉触、技捏,未察觉他的异样。

“好一副练武奇骨不习武跑去学医,太浪费了。”要有他的资质,她很快就能赶上郑可男的武学修为。

一本书突落在他手上。“这是什么?”

“你不认识字呀!要我念给你听吗?”嗟!种在山腰的千年老树,难移根。

算是便宜他了,自个曾祖独创的武林秘岌用在子孙身上适得其所,希望他多少用点心。

春风不解意,恼人呀!

第五章

擒龙十八式?!

丐帮的降龙十八式略有所闻,但是擒龙……听来霸性十足,侵略性质浓厚,攻式多过防式,招招以直取对方命门为主要攻击。

不是很难学,但是招式太伤人,几乎无留情余步,一出手必见血。

“听说你是儒医?!”好大的一个笑话。

江柳色以竹身代剑一停,势一收,转向一脸嘲弄的艳容,大概他某一行事风格又违背了她认定的“人性本恶”。

“沽名钓誉而已,江湖人士胡封的称谓。”他自认医术尚可,还未医死过人。

“的确是假道学,你若非是一堡之主,我看人家会说你是江湖术士。”半调子郎中。

他好笑地将竹子放好。“何以见得?”

“唉,长得好看的皮相一笑起来就是赏心悦目,将来你穷困潦倒之际还可以卖笑维生。”一笑值千金。

没道理呀!男人长成这样简直是招蜂引蝶,难怪她才来几日就见“门庭若市”,千篇一律是女客,皆假借各种名目来献媚。

哼!媚能与她相较吗?随便帮他易了个容,黏上丑恶肉瘤,最近这一、两日才安静了许多,不再有做作的尖叫声和老母鸡笑声,让她心情舒坦了些。

男人也需要靠一张脸生活。

“星儿,你偏题了。”

“叫我师姑婆,没大没小的浑小子,你的圣贤书读哪去了。”有便宜不占是傻子。

她还真玩上瘾了。“寄放在孔老夫子的祠堂里,你有需要吗?”

“嗟!油嘴滑舌,你快被我带坏了,不过,这是好现象。”人要坏一点才有意思。

好人不仅不长命还命运乖舛,一生颠沛流离不得善终,死无葬身之所。“而坏人一生富贵无忧,张狂自在为所欲为,死后荣禄加身,墓大坟宽受尽一切福禄,顶多不留青史留个臭名罢了,生前一繁华,谁管身后事。”

人说有果报,可是此一生快活畅意,谁知下辈子是牛是狗,何必忧天何时崩,虑地何时塌呢?

且过今明言酒欢,日出东方又一天。

“好现象?”江柳色微勾起唇抚弄她柔细发丝。“你刚才不是说我是个沽名钓誉的假道学?”

“不是吗?”他就是这种人。

“说来听听。”他爱看她唇瓣启启阖阖的模样,像是吟着蝶恋花。

宋怜星秋波一横。“既然是手下无孤魂的‘儒医’,那道阴风修修怎么还跛着脚?”

看了就伤心,破坏她欣赏好皮相的心情,一幅唐伯虎的八美图少了秋香来点,三笑不成烟缘。

“我正派人寻找接骨草,不知盛产奇花异草的天山可有此药?”他问得很谦卑。

“有吧!前阵子长得太密碍了我的眼,一口气全拔了扔山谷。”花小叶丑不显眼,多了遮越橘。

他喜出望外的急道:“还有吗?”

“耳朵不灵光就自己配个药方,翠翎草可疗耳疾。”都说全扔了还听不懂。

“我的意思是没留下几株吗?它是疗肌生骨的最好圣品。”不会真当野草弃之吧!

宋怜星巧笑一划唇角。“我又不拿它救人,管它存不存活,不过呢……”

“不过什么?”

“接骨草是没有,断续膏倒有一盒。”她取出胭脂盒大小的扁瓶,坏心地在他眼前一绕又收回怀中。

江柳色急了,伸手未捞着。“星儿,你怎么不拿出来给殷风敷用?”

“笑话,他求我了吗?不利己的蠢事我可不屑抢着出风头。”这一小瓶她偷了多久才到手。

看起来黑不溜丢又腥恶难闻,花了奇佬一个月用上万株接骨草精华提炼而出,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,才不想平白送人。

她如果有此善心就不会被称为妖女了。

“朋友一场不该藏私……”他正要发表人性唯善之说,忽地一只玉指轻按他嘴皮。

“请记住一件事,我宋怜星只要敌人不要朋友,少将牛鬼蛇神往我身上攀。”她不需要牵牵绊绊。

“可是……”她这种想法是错误的。

“嘘!想吻我吗?”眼儿一挑,宋怜星善于转移话题勾撩人心。

他心旌一荡。“想。”

距离上一次的唇齿相贴似乎已有三春秋之久远,甘甜的滋味犹在口涎中留香,只是淡了。

想吻她的念头久久难散,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可一而再,但理智根本难与本能相抗衡,他一步步地陷下去,陷在她的女人迷香里。

一朵幻化人形的牡丹花。

她啧啧地摇着食指。“不行喔!江大堡主,不合礼法呐!”

“礼法是什么,我忘了。”江柳色一近身就想环着她柳似的纤腰。

像只滑溜的蛇,妩媚娇笑的宋怜星扭腰一躲,莲步如花的涟漪轻漾,拉开两人亲密的气氛。

她渴望被爱又害怕爱人,在情路跌过一跤的人更加谨慎,她不轻易允诺真心,那种椎心的痛受过一回就够终身难忘,她没有勇气再去交心。

何况除去华家表妹的死心眼不算,他还有位名正言顺的未婚妻,尽管他口口声声说不在乎妓女的出身,但是门当户对老观念由来已久,不该由她去打破传统。

他的肩膀还不够硬,扛不动众多的裴语流长,若是炜烈贝勒的狂肆豪情……

宋怜星暗自苦笑,贝勒爷是她最不该想起的负心人。

可对另一个女子而言,他却是最专情的血性汉子。

人的际遇难测、风波不断,她已经不晓得信任人的感觉为何物,有点麻木了吧!代价往往付得她淌血。

“星儿——”

她素手一点。“师姑婆,辈份上的存在不可逾越,你还没坏到敢与天作对。”

而她敢。

“与天共存不好吗?你当真看重礼教,就不是人畏如妖的宋怜星。”江柳色趋前一步,态度坚定。

“知道是妖还靠那么近干么,不怕我一口气吸光你的精气?”她微恼地嗔言一视。

“我只想吻你。”未能如愿,终止不住瘾头。

“一个吻?”

“一个吻。”

她难得露出沮丧的表情。“好吧!就只有了……唔……”

话还没来得及说完,一张性急的口已覆了上来,宋怜星很想嘲笑自己此刻的无力感,以她的武功将他推开是一件多么轻而易举的事。

可她沉沦了。

她着迷于他深镌而温柔的吻,没有烈火狂情,无骤雨风暴,像潺潺流动的山泉,涓涓渗湿了她干旱如沙地的心,而渐生出绿意。

不应该如此,他甚至少了一双强势的臂膀让人依靠,他让人……不安心。

“我想退了婚约。”

退了婚约……“你疯了,月光堡的杜襄襄可是江南第一美女,连我看了都嫉妒的要划破那张无瑕的脸蛋。”

“比你美?!”不,他不认为。

“见仁见智咯!我只对一个女人不服气,其他……不够资格与我平起平坐。”她自负地点唇娇笑。

“你好像常常提到这个女人,她是谁?”其实此人是谁他不在意,不过是顺口一提。

但是宋怜星的反应就不寻常。

“收起你的奢望,人家贵为贝勒福晋,又有皇帝老子撑腰,她吐口痰够你清个把月,不想死就少提起这个奸狡小人。”

好浓的酸味。“你羡慕她。”

“我羡慕……她……”她涩然一笑。“是的,我羡慕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。”

“权势?!”

她狠瞪了一眼,咬牙地说:“爱情。”

“你羡慕她拥有爱情,以你的艳艳?”江柳色以不可思议的口气惊叹。

宋怜星淡笑不语,眼神飘得好远,但藏不住其中的苦涩和黯然,一段记忆中的痴恋。

事情发生至今仍不时刺痛,她虽试着学会遗忘,但成效不彰;在欢场待久了,人前强颜欢笑的本事一流,可鲜少有人看得透她假面下的悲哀。

爱上不该爱的男人是她的傻,炽火烧尽只剩灰一坯,无人收。

黯自伤怀吧!

“星儿,我问错话了吗?”她似乎很感伤。

她迅速的隐藏起真我,娇媚一挑逗。“小心点,死在女人手中很丢脸的。”

“你很怕我吗?”他觉得她在一瞬间变得不真实。

“江堡主练完剑了吧!我有事要找你谈一谈。”宋怜星技巧性略带威迫地把话题带开。

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颔首。“叫我的名字,我们没那么生疏。”

“柳色青青,当初令尊该为你取名为青柳,与五柳先生共赏东篱菊。”两人都淡泊名利,不爱虚华。

“怜星怜心,愿君多怜女儿心,想必你爹娘十分怜惜你。”江柳色有感而发的说道。

宋怜星用力的眨掉眼底乍起的酸涩。“有人要杀柳月,你可有腹案?”

这是她滞留的理由。

日光堡从不与人结怨,也无介入武林争端,谁会处心积虑地想除去江柳月,谁又会从中过滤呢!

经过多方明察暗访,运用美色攻势再一一过滤,宋怜星发现堡内的人对其二少主非常恭敬,声望远远凌驾于一堡之主。

若是“功高盖主”还说得过去,自古以来兄弟你阋墙之事层出不穷,人人为一方权势抢得头破血流,至死方休。

偏偏两兄弟……两兄妹友爱得紧,一对相信人性绝对有善面的烂好人,叫人无从怀疑起他们的居心,那是一种亵读。

而商行来往帐目清楚,不欺童叟,不瞒店家,纯粹是正当的生意人,干净得让人起不了邪恶。

“根据殷风的说法,黑风寨的盗匪主要是针对柳月,她做了什么人家必须置她于死地的事呢?”

宋怜星的分析困扰了江柳色的判断力,他真以为是单纯的遇到盗匪打劫,岂知牵连出一串叫人诧异的发展。

殷风一清醒什么也不肯说个明白,只是浑浑噩噩的养伤,腿才刚能落地就成天往外探查柳月的下落,他很少能在堡内碰见。

即使偶尔擦身而过,见他一脸疲惫落拓的模样就不忍叫住,因亲手足都无他那份关切。

“本来我以为她和堡内人结仇,遭人买凶追杀,不过她人缘似乎比你好,断了一条线。”

“我一向不管事,发生这么大的事才惊觉自己的失责。”他自责对不起柳月。

宋怜星冷笑地一揪他耳肉。“忏悔无济于事,给我表现得像个男人,不要凡事都要依赖女人出头。”

“我不晓得柳月是个妹子,不然我不会狠心地把一切责任交给她。”终归不是长久之计,她早晚得嫁人。

“少给我装疯卖傻,我指的是现在,这件事你要怎么处理?”她可不想当第二个女诸葛。

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江柳色呐呐的一扶额头。

任何症状到了他眼前都能轻易下药,唯独耍阴使狠的招式他丝毫无头绪,根本不知该由何处下手。

他是大夫不是武林人士,只会救人不会杀人,这种血腥的厮杀混乱非他能力范围以内能及,自然无从回答起她的问题。

她怒拍石桌地拾起竹剑指向他。“你活着还有何用?连血脉至亲都维护不了。”

“星儿,我是为你所活。”他不惧不惊的迎向她,任由竹剑末梢的薄片割伤脸颊。

“你是笨蛋呀!好好的一张脸干么弄破了相,真可恨!”宋怜星气得折断剑,以丝帕按住他伤处。

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就靠好皮相博得赞誉,他居然不加以珍惜地破坏,快气死人了。

江柳色情含眼底的覆握住她手背。“为了你,我会拼命。”

“少说蠢话,才学几天三脚功夫就想升天呀!我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。”拼得是她的命吧!

不相信他,不相信他,天下的男人都是一般样,全是口蜜腹剑的风流鬼,她绝不会为了他短短七个字而感动地想犯错。

绝对,不会!

“你舍不得,星儿。”江柳色看出她眼中的挣扎,是谁伤了她?

宋怜星眼眶一热,强作坚定。“要试试看吗?杀你都比杀只蚂蚁简单。”

“我的命,给你。”他说得毫不迟疑。

“你怎能这样待我,非要把我逼到无路可退吗?”她不要再为一个男人动心。

滚滚的洪水向站在崖壁的她逼进,跳或不跳都是死路一条。

轻轻拥她入怀,江柳色怜惜着抚摸她背后的乌丝一哄。“我很笨拙,我伤害不了你。”

“伤害不一定有形,无形利刃的痛你不曾尝过,那比割心抽骨还可怕。”她强忍着不落泪。

醉花坞刚烧毁的那段时日,她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想一死了之,徘徊在生与死的抉择中,日日泪眼难干,憔悴得连自己都不认识。

生不得其爱,她决定投河之际,却出现两个古里古怪的疯老头说要收她为徒,缠得她没了死的兴致。

后来,他们当真成了她的师父,只是她一直不予承认。

或许天无绝人之路吧!两人的疯疯癫癫倒叫她好过些,不再怨天尤人的力图振作,随着武功的精进也养丰了自信心。

心不痛了吗?

夜深人静还会隐隐抽痛,只是不像刚被抛弃时那般万念俱灰,满腹不甘地想索回爱。尤其是看了郑可男和炜烈贝勒之间的坚贞爱情,心中多少有些释然。

爱情强求不得,耿耿于怀无济于事,空留遗憾。

“星儿,相信我。”江柳色的语气中充满信服感。

“相信你一定会伤得我体无完肤。”她企图以开玩笑的方式冲淡两人之间的暧昧情愫。

他严正的厉言。“不要未审就先判我死刑,对我公平点。”

“你……你竟敢凶我,是不是因为我是妓女出身就不值得尊重?你对华依说话都比对我温和。”她不允许任何人再来欺她。

这些年来她受够了。

“永远不许看轻自己,我只知道我爱你。”他难得动怒的吼出心底话。

“你……爱我?”为什么,坏女人特别受众神的眷顾,还是惩罚?

“是的,我爱你,以你的坏心肠看不出我为你着迷吗?”他已陷得不愿抽身,甘于沉溺。

望着他的眼,宋怜星看到退却的自我。“爱能多久呢?一时的着迷怕难永远。”

“跨出第一步,也许受伤的会是我,我也会怕你不爱我。”这是他最渴求的。

“反正你身边有那么多的姑娘抢着照料你的身心,少了我才快活呢!”他那烂好人的个性根本不懂拒绝人。

瞧她脸多臭。“我只要星儿一个就好,其他人就交给你来赶好了。”

“你当我罗刹再世还是夜叉出巡,你自己不会去摆平呀!”好像她有多泼辣似的。

“你比我凶嘛!而且功夫又高我许多,由你来应付最适当。”走一步,吃一口,江柳色以蚕食方式攻进她的心。

“嗯哼!你倒说得头头是道,请问阁下闲来做何消遣?”她可不当看门犬。维护他早已不存在的“贞操”。

他弯下身拾起断了三截的竹剑。“练功。”

“你不是不爱舞刀弄剑,该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搪塞,等我一转身就钻入医书里?”他有那么勤快?

“不,我是真心地想学剑,我想保护你。”她太爱惹是生非,他得先未雨绸缪一番。

江湖人才辈出,总有几个佼佼者,万一她不幸惹了其中一位,至少他可以出手挡几剑,免得她伤了皮肉。

“用竹剑?”她一手拔开无用的断竹。“免了吧!我自求多福。”

“等我练熟了再换把真剑,我怕握不稳会误伤了你。”他习惯按部就班慢慢学习。

宋怜星嗤笑地踩扁地下竹剑。“我有那么不济吗?一个初学者妄想伤了我。”

“刀剑总无眼,防着无妨。”他虽非武林高手,但是擒龙十八式真的阴厉无比,剑出必见血。

不容小觑。

“随你高兴,改明儿我修封书给那个人,叫她向康熙爷要把宝剑让你配带。”好逞威风。

“我以为你和那个人不合?”江柳色困惑地敛敛眉,十分不解。

“我是讨厌她到极点,一个女人家生得比男子聪颖、机智,简直令人作呕。”尤其还有天赋的姿容。

“那你还……”

“有人可资利用为何不善用?这是她教我的生存之道。”她不觉有愧疚感。

以前她不也是被利用过几回,索点回报是正常心态。

原来……“你们是知交好友。”

怒瞳一瞪的宋怜星拧扭他臂肌。“别再让我听到这种蠢话,不然我会翻脸。”

“淤青了,下手真狠。”他小声地埋怨着,不敢当她的面揉手臂。

“你还没见识

返回

上一页

点击功能呼出

下一页

上一页

下一页

泼辣美人 倒序 正序

《泼辣美人》本章换源阅读
X